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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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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罰

清晨。

塗蘿推開窗,看著外面照進來的陽光打了個哈欠。

起初心情很好,但一想到祁渡跟塵鏡、阿弦都去了北海之後,便沈寂了下來。

她撐著下巴,看了看遠山處的風景,伸了個懶腰,繼續去看書。

祁渡給她留下來好幾本修煉的功法,夠她看上小半年。

可她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去看那些癡男怨女的話本子——

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少女,對這些跌宕起伏的故事總是更感興趣。

譬如她看心法秘籍的時候,只要看上一個時辰就感覺大腦昏沈,昏昏欲睡;可她若是看那些靈異鬼怪、情天孽海的話本,半天過去都覺得時間太快。

窗外。

一只鳥啾啾地叫了幾聲。

塗蘿起初沒當回事,突然感覺有些熟悉,連忙跑出去。

一只黃白色的蜂鳥在她的窗前停了下來,歪著腦袋看著她。

綠豆一樣的眼睛散發出睿智的光芒。

塗蘿讓它跳到自己的手心裏,果不其然,看到了水玉給她傳遞的信。

自上次一別之後,她們就沒有再見過面。

塗蘿連忙掃了一遍信上的地點,準備偷偷溜出去。

她在千渡峰沒有什麽禁制,這裏是祁渡的地盤,隨她撒野。

山下那些巡邏的弟子也都只是保護她的安全,她沒費多少力氣就到了約好的地點,在這等著水玉。

恍惚間,她看到幾個經過的雲鼎山弟子,連忙躲在大石塊的後頭。

他們沒有看到她,徑直從她面前走過去,嘴裏念出來的名字,卻讓塗蘿豎起耳朵——

“聽說劍尊這次從北海回來之後,就是真的要成親了?日子怎麽過得這樣快!”

“消息都已經發出去了,倒是七宙的名門都會過來慶賀,到時候又有熱鬧看了!”

“只不過,真沒有想到我們的堂堂劍尊,竟然會娶這麽一個小妖怪。”

“不是說已經墮妖了嗎?”

“墮妖了也只是一個普通凡人,我還以為懷嶺老祖會讓他娶祁月小師妹呢……”

“小點聲吧!祁月小師妹都死了這麽多年了。”

他們都是才拜入雲鼎山不久的弟子,對祁月只有所耳聞。

其中一個稍年長一些的說道:“我跟你說件事,你可別外傳!”

“聽說懷嶺老祖一直在找覆活祁月小師妹的辦法,我們如今去守的靈泉,就是為了給小師妹覆活用的……”

傳聞中,只有冰海的冰蓮、與離火山的火玉有調轉陰陽的功效,但是不是真的無人知曉。

而冰海的冰蓮對生長環境極為苛刻,雲鼎山的靈泉處,便是培養冰蓮的好去處。

這麽一說,倒是有幾分可信。

“那祁月小師妹若是覆活了,劍尊還會娶那個小妖怪麽?”

“難說,人家師兄妹可是青梅竹馬,聽前輩們說,不管是懷嶺老祖還是劍尊,都對祁月小師妹寵愛得很,若不是她早逝,懷嶺老祖說不定還會給他們說親!”

“既然祁月都要覆活了,那還要那個小小兔妖幹什麽?”

兩人走到靈泉邊,按常照顧泉水中的冰蓮。

“真是不知道劍尊心裏怎麽想的,那可是妖怪啊!”

“即便是墮了妖,曾經也是狠毒低賤的妖物,怎可玷汙了我們雲鼎山仙門之地的清譽?”

聽了這些嚼舌根的話,塗蘿心中有些冒火。

她心想,這些人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?

生而為妖,難道是她的錯嗎?

她從來沒有害過人!

況且祁渡都沒有這般說過她。

她正要出去跟他們理論,突然聽到那一邊傳來兩人的尖叫聲——

“啊,有妖怪!”

一陣翠綠的風吹過,“啪啪”兩下將那兩人扇到了靈泉裏面。

冰蓮受到驚嚇,散出了一團又一團白色的光影。

那兩人在池子裏面掙紮,臉上都頂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,狼狽不堪。

塗蘿見狀,只能又躲在大石頭背後。

片刻之後,翠綠色的水玉在她面前出現,憤憤不平地道:“這兩人竟然躲在那邊說你的壞話,我實在聽不下去,便給了他們一點小教訓!”

原來是水玉……

塗蘿松了一口氣,還真以為這裏出現了什麽怪物,畢竟前段時間她還見著了那異鬼,可真是嚇人。

她見那邊的兩個人濕漉漉地爬了起來,連忙拉著她的手,“快跑!別被他們看到了。”

不然以她的身份,估計又要引來大麻煩。

到了山腳下,水玉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。

她突然清醒過來,小心翼翼地看著塗蘿的臉色,“兔子,我方才是不是惹禍了?”

塗蘿看著她一臉內疚的樣子,對她笑了一下,擺擺手,“沒有!我剛才也是打算出去教訓他們的,不過被你搶先了。”

聽她這麽說,水玉立刻就打抱不平起來,“他們憑什麽那麽說你?你跟祁渡兩人是你情我願、兩情相悅的!又不是你綁著他、求著他、逼著他跟你結為道侶!”

她原本是想來給塗蘿送份賀禮,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。

還是太沖動了。

她冷靜下來之後,突然有些擔憂地看著塗蘿,“他們說的那些……”

塗蘿安撫了她一番,對她道:“祁渡不是這樣的人,他跟祁月只是師兄妹而已。”

“那就好!”

水玉也沒什麽心眼,高高興興地將準備好的賀禮給她,卻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好像什麽東西掉了,“咦……”

塗蘿見她在那裏摸索了半天,等不及了,對她道:“那兩個弟子好像又找過來了!”

水玉只能將賀禮給她,“那我就先走了……對了,信謙回去後又說了,願意給你送信,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?”

塗蘿便將自己寫給師父的信給了她,對她道:“希望能在我大婚前,送到師父手中罷。”

……

雲鼎山主峰。

靈燈的靈力破碎,突然被染成紅色。

祁月現出人形,一下子跌到在地,痛哼了一聲。

祁懷嶺連忙站了起來,著急道:“月兒!怎麽了?”

祁月也不知道怎麽回事。

她看著自己的雙手,突然變成稀碎的光點,大驚失色,“師尊,好像是冰蓮出了問題……”

祁懷嶺立刻喚出水鏡,從畫面裏面看到那兩個弟子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困住,破壞了冰蓮的池水。

他勃然大怒,直接將那兩個弟子召喚進來,“你們兩個該當何罪!”

兩人一進門便跪在他跟前,哆哆嗦嗦地說他們遇到了妖怪:

“但我們沒看清楚來的人是誰……只不過我們在池子裏發現了這個東西!”

他們哆嗦著呈上一枚丹玉。

祁懷嶺接了過來,從上面感受到了塗蘿的氣息,臉色一沈,“把塗蘿給我帶過來!”

……

枕星院。

塗蘿正高高興興地準備拆水玉給自己的賀禮,就被突然上面來的弟子給帶到了雲鼎山主峰。

大廳。

她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怎麽回事,一道強大的力量威壓著她,讓她徑直在祁懷嶺面前跪了下來——

“你可知錯?”

塗蘿一頓,掙紮著要站起來,茫然道:“我做錯了什麽事?”

“好大的膽子,竟然還不承認!”

祁懷嶺一身白袍,出現在她面前,手中捧著那盞已經被滅了光的靈燈,神情威嚴,“祁渡才走,你就開始興風作浪,如此妒婦,竟然連靈泉的冰蓮都不放過!你是想看到月兒魂飛魄散嗎?”

塗蘿楞住了。

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!

“還不承認!”

祁懷嶺直接將那枚帶著她內力的丹玉扔在她面前,“門下的兩個弟子已經老實交代了,他們靈泉那邊照顧冰蓮時,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,致使他們不小心掉入靈泉之中,毀壞了水源裏面的冰蓮,導致靈燈的靈力便被截斷,月兒差一點魂飛魄散!”

塗蘿這才理清了來龍去脈,不敢置信地看著地上那枚丹玉,“這是誤會……”

難怪剛才水玉說她好像掉了什麽東西,原來掉的是她送給她的丹玉。

“事到如今,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,這難道不是你的東西?”

塗蘿下意識想說,不是的。

可她若是把水玉給供了出來,祁懷嶺會對她如何?

她咬了咬牙,說道:“這的確是我的東西,我只是下山去散散心,沒有想到會將此物遺落在那裏……”

“還在狡辯!”

祁懷嶺大聲呵斥她,臉上的胡須抖動著,眼裏射出濃重的厭惡,“妖就是妖,哪怕焚燒妖骨,重塑人身,也是妖!頑劣不堪!”

塗蘿咬著牙,沒有言語。

但她始終沒再跪他,樣子十分倔強。

祁懷嶺喚出劍意,冷冷地質問她,“我再問你一遍,你承不承認自己殘害我雲鼎山弟子、意圖殺死月兒?”

“沒做的事情,我不認!”

塗蘿沈著臉,一字一句道:“我沒有要傷害祁月!”

冷刃在空氣中劃出令人膽顫的鋥音。

祁懷嶺面色冷沈,“既然如此,那便用刑!”

話音落下,門中弟子都噤了聲。

他們面面相覷,有所猶豫。

那塗蘿畢竟是祁渡即將過門的夫人,祁渡又是雲鼎山最負盛名的劍尊,怎能動用刑罰?

靈燈中,祁月的靈影顯現。

她的身形又淡了不少,好像隨時能消失,“小蘿,你就這般恨我麽?”

聞言,塗蘿詫異地擡眸,解釋道:“我不恨你,這不是我做的……”

祁月眼神閃了閃,勉強笑了一下,“你這麽說,那我便相信你。”

她看向祁懷嶺,“師尊,我相信小蘿,她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月兒,你就是心太善!”

祁懷嶺不讚同地看著她,臉色鐵青,“若不是你這般善良,也不至於丟了命,當年你為了你大師兄香消玉殞,如今又偏袒這個惡毒的兔妖,這次我不會再由著你胡來,定要為你討個公道!”

祁月的臉色閃了閃。

直到現在,祁渡都不曾告訴師尊真相麽?其實她當年的意外,是因為她自己的一意孤行……

她手腕上那朵霜羅花的印記,根本不屬於她。

可古籍上說,擁有霜羅花烙印的男女,是前世難以割舍的戀人,為了轉世能夠認出彼此,所以她即便丟了命,也想徹底擁有這印記。

她抿了抿嘴角,看向塗蘿,“小蘿,你快向師尊認個錯罷,即便你想害我,我也不會計較的,雲鼎山的刑罰,你受不住……”

塗蘿眼睛生出一點紅色,咬牙道:“若說我不小心損害冰蓮,我認,我願意接受刑罰,可我從未想過要害你,我甚至不知道冰蓮的存在……”

她深吸一口氣,“沒做過的罪名,我不會認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那好,既然你這般嘴硬,那就門規處置!”

……

水牢。

塗蘿咬著牙,生生承受了那一雷鞭。

她哼了一聲,卻始終沒有叫喊出來。

她在這裏被關了兩個時辰。

祁懷嶺來看過她一次,只留下一句,“若是還不肯認錯,那便打到認錯為止!”

他說她若是肯認錯,那便直接門規處置,直接下去領罰,熬過三封七絞,便算是罰過了;

若她不肯認錯,那便嚴刑逼供,直到她肯松口之後,依然還要拖下去經受三封七絞的刑罰。

祁懷嶺沒想到,塗蘿還是塊硬骨頭。

不過畢竟是從焚骨爐出來的,有點骨氣。

祁月看得觸目驚心,忍不住道:“師尊,還是算了吧……說不定不是她做的。”

“這不重要。”

祁懷嶺淡淡道:“若是她撐不住了,你便可以直接占了她的身子。”

祁月瞪大了眼睛,“可、可是……”

她登時明白了什麽,那給她續靈的冰蓮,一向是層層把守,護得嚴嚴實實,不可能輕易損壞。

難道是師尊……

她低下頭,有些猶豫地道:“大師兄或許不會同意的。”

祁懷嶺臉色一沈,“她的存在,本就只是為了覆活你!這已是無上榮耀,偏偏祁渡為了兌現諾言,用婚約允諾了她,一個妖物來做我們雲鼎山的劍尊夫人,簡直荒唐!”

“讓她這般倔下去,等將她消磨到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,你便直接占了她的身子,這樣,她與祁渡的婚約就可以不作數了。”

倘若不是祁渡不允許他直接取用她的身體,他又何必弄出這麽多彎彎繞繞?

但他畢竟是雲鼎山的老祖,為了堵住悠悠眾口,也只能想辦法給塗蘿安個罪名。

祁月心神一動,一時不再言語。

她久久地看著塗蘿,邪念和良知在做鬥爭。

……

意識昏昏沈沈。

塗蘿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。

她感覺到那雷鞭不止在抽打她的身軀,也在消解她的法力,更恐怖的是,這刑罰在侵占她的意志力。

這讓她生出懼意來。

心口處開始發燙,那裏是祁渡臨走前給她下的咒法,當她收到侵害時,便會直接連通二人。

祁渡的聲音從她的識海中傳來,沙啞焦急:“北海的事情已經處理好,我正在往回趕,很快就到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塗蘿臉色煞白,聲音氣若游絲,“我等你……”

那邊沈默了很久。

祁渡對她道:“塗蘿,你先認錯,三封七絞需要流程,會耗費一些時間,我會在那之前趕回來。”

塗蘿咬著牙,“……祁渡,你也認為我會害祁月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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